“教授,我决定去澳大利亚的生物科学学院深造。”“这一去,至少五年不能离开澳洲,你真的想好了?”
发布日期:2025-11-25 00:09 点击次数:114
“教授,我决定去澳大利亚的生物科学学院深造。”完结
西城大学教务处办公室,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。
田思雨站在徐教授桌前,声音很轻,却字字清晰:“教授,我决定去澳大利亚的生物科学学院深造。”
徐教授推了推眼镜,眉头微微蹙起:“这一去,至少五年不能离开澳洲,你真的想好了?”
田思雨垂下眼,指尖无意识地捏着衣角,又松开。
“想好了。国家需要人才,我愿意学成回来。”
徐教授叹了口气,终于点头:“那好,一个月后报到,你抓紧准备。”
走出教务处,田思雨摸出手机,屏幕亮起,是她和江珩的聊天窗口。
满屏都是她发的消息,绿的,一条接一条。
他那头,始终是灰的。
直到昨天,她发去一句:“江珩,我和家里说了,订婚的事不急。”
他几乎秒回:“好的,我明天去找你。”
田思雨盯着那行字,嘴角扯了扯,笑不出来。
一年了。从两家提起订婚那天起,江珩就像人间蒸发。
她从哭到闹,从闹到静,整整三百六十五天。
现在,她终于学会不再期待。
走出教学楼,风有点大,吹得她眼睛发涩。
“思雨!”
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她回头,江珩靠在那辆扎眼的火红色法拉利旁,手里捧着一大束香槟玫瑰。
他快步走来,花束微微发颤。
“思雨,这一年,我没有一天不想你。”
他声音低哑,带着不易察觉的抖。
“可我……不敢来见你。我怕我一冲动就娶了你,却给不了你幸福的婚姻。”
他伸手来牵她,指尖冰凉。
“对不起,是我还没准备好……你能原谅我吗?”
田思雨没动。他一句“没准备好”,让她成了全西城的笑话,也让爸妈在人前抬不起头。
见她沉默,江珩有点慌,拉着她往车边走。
“是我不好,逃婚是我不对,我会补偿,从今往后什么都听你的。”
他拉开车门,满车厢的礼盒堆得几乎溢出来。
“每次想你,我就买一件礼物。思雨,你打我骂我都行,别不理我。”
首饰、包包、限量玩偶……琳琅满目。
田思雨的目光却定在副驾座椅边——一个用过的避孕套,静静卡在礼物缝隙里。
她脸色一白,江珩立刻俯身来看:“怎么了?是不是不舒服?我送你去医院。”
她侧身避开他的手,低声说:“没事,生理期突然来了,我先回宿舍。”
江珩松了口气,轻轻碰了碰她的脸。
“那你好好休息,明天中午我来接你吃饭。”
她看着他开车远去,尾灯消失在转角,才慢慢转身。
宿舍里很静。
床上摆着江珩十岁那年用压岁钱买的Steiff小熊,绒毛已经磨得发亮。
衣柜里挂着她和他那套一模一样的情侣睡衣。
桌上,是他送的发卡、手链、日记本……
每一样,都刻着江珩的名字。
放弃他,像撕掉自己一半的血肉。
她眼眶发酸,却哭不出来。脑子里反复闪过的,是车上那个刺眼的避孕套。
这时,手机震了一下。
田染发来消息:「我在他车上给你留的惊喜,看见了吗?」
田染和她从小一起长大,也从小斗到大。原因无他——田染喜欢江珩,而江珩眼里只有她。
没等她回复,田染又发来一条:「我说过,江珩迟早是我的。还得谢谢你,要不是你急着订婚,我还没这机会呢。」
田思雨盯着屏幕,指尖发冷。
她慢慢打字:「那恭喜你了。」
发完,她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,不再看。
第二天中午十二点,江珩准时打来电话。
“思雨,我订了你最爱的那家法餐,到校门口了。”
她握着手机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校门外停着那辆黑色迈巴赫。她拉开副驾车门,一片粉红色扑面而来。
座椅套、颈枕、甚至安全带护套,全是粉嫩蕾丝。
江珩随口解释:“田叔叔安排田染来总裁办实习,这些是她布置的,她说你喜欢。”
田思雨低头坐进去,只说:“挺好的。”
反正,很快就与他无关了。
餐厅服务员热情迎上来:“江先生,还坐老位置吗?和田小姐一起?”
江珩脸色一沉,攥紧田思雨的手:“看清楚,这才是我女朋友,不是什么田助理!”
他转头看她,她却一脸平静。
他笑笑,觉得自己多想。
落座后,江珩熟稔地点了她常吃的几道菜,起身去洗手间。
他手机屏幕忽然亮起,显示「小染」发来消息。
田思雨拿起来,用自己生日解锁。
屏幕亮起,是一张对镜自拍——田染穿着黑色蕾丝吊带,眼神勾人。
下面跟着一行字:「你买的衣服,喜欢吗?晚上来不来?」
她指尖发麻,浑身血液像在瞬间冻结。
江珩曾握着她手说:“思雨,你是我最珍惜的人,我不在婚前碰你。”
她当时感动得眼眶发热。
现在,只剩讽刺。
她一遍遍看着那张照片,直到心口麻木,才熄屏放回手机。
江珩回来时,她正望着窗外发呆。
他递来一杯橙黄色饮料:“刚榨的芒果汁,很新鲜,你尝尝。”
田思雨没接,轻声说:“我芒果过敏。”
江珩一怔,正要开口,她已经招手叫来服务员:“麻烦换一杯西瓜汁。”
他记得上次记错她口味,她气得整整一周没理他。
可现在,她脸上什么情绪也没有。
江珩心里莫名发慌,轻声说:“思雨,明天是我们认识十六年纪恋日,我带你去迪士尼吧?”
田思雨恍惚了一下。
十六年,几乎是她全部的人生。
只是片刻,她迎上江珩温柔的目光,轻轻点了点头。
饭后,江珩送田思雨回学校。
宿舍里,她看着满屋的东西,一件件捡起,塞进黑色垃圾袋。
下楼时,她没想到江珩还在原地。
他看着她手里的袋子,问:“这些是什么?”
田思雨心里一紧,低声说:“没什么用的。”
江珩伸手接过去:“我来丢。”
她看着他,忽然笑了:“好,麻烦你了。”
他送的东西,由他亲手扔掉,倒也合适。
江珩把袋子扔进垃圾桶,转身说:“不想要的,就扔。以后我给你买更好的。”
田思雨没接话。她确实不想要了,但也不需要他来买。
她不想多说,随口问:“你怎么还没走?”
江珩还没回答,一个女声从身后传来:
“江总,这是田小姐让我拿给您的衣服,都是新的。”
田思雨看过去,透明袋子里装着一整套校服。
她心口一抽,脑子里闪过一个词:角色扮演。
江珩接过衣服,眼里掠过一丝兴奋,解释道:
“田染和她哥最近投了几部校园网剧,需要这些。”
田思雨看着他,忽然觉得,这个陪了她十六年的人,变得好陌生。
她强压住胃里的不适,只说:“知道了。”
江珩把衣服扔进车里,回头说:“那我先走了,明天来接你。”
他走得匆忙,田思雨嘴角扯出一抹讽刺,转身上楼。
第二天阳光很好。
江珩准时等在校门口。田思雨拉开副驾门,就看到穿着职业装的田染。
她脖子上有淡淡的红痕,朝田思雨招手:
“思雨,我可是求了江总好久,他才答应带我来迪士尼呢。”
江珩嘴唇抿紧,语气冷硬:
“你怎么坐这?这是思雨的位子,去后面。”
田染委屈地一缩:“江总,我有点晕车……”
江珩脸色更沉。
田思雨开口:“没事,我坐后面。”
江珩还没说话,她已经拉开后门坐了进去。
他沉着脸发动了车。
田思雨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,田染忽然搭话:
“思雨,以前我特别羡慕你,能找到江总这样的男朋友。”
“但现在我不羡慕了,因为我也有了对我好的人。”
田思雨从后视镜里看见,江珩冷硬的侧脸,有那么一瞬柔和下来。
那一瞬的温柔,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。
她扯了扯嘴角:“是吗?那祝你们百年好合。”
田染从镜中瞪她一眼,还想说什么,江珩淡淡打断:
“我开车时,不喜欢旁边有人说话。”
田染立刻乖巧点头:“好的江总。”
车很快到了迪士尼。
江珩停好车,拉着田思雨就往里走。
玩过几个项目,她心里的沉重稍微轻了些。
江珩看看手机,轻声说:“思雨,我们先吃饭,晚上还有烟花。”
田思雨没拒绝,田染也没意见,三人走进皇家宴会厅。
餐厅里人声嘈杂,几乎坐满。
江珩找了个靠窗的位子,拉田思雨坐在身边。
田染自然地坐到他对面。
一坐下,她就娇声抱怨:“走了一天,腿好酸啊。”
江珩随口说:“就你娇气。”
话虽硬,田思雨却听出一丝宠溺。
她自嘲地弯下腰,去拿包里的手机。
就这一眼,她看见了桌下的暧昧。
田染的脚搭在江珩腿上,他的手正轻轻揉着她的小腿。
动作自然,亲密得刺眼。
田思雨呼吸一滞。
虽然早知道他们之间不简单,但亲眼看见,心还是像被拧了一把。
她直起身,江珩正好看过来,脸上带着温柔的笑:
“思雨,你不能吃辣,我帮你把辣鸡挑掉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,稳住声音:“都行。”
饭后,田思雨对什么都提不起劲。
田染眼睛一亮:“思雨,你不玩的话,能把江总借我吗?我想开卡丁车。”
江珩站在田思雨身边,毫不犹豫:“不去,你找别人组队,我陪思雨。”
田染幽怨地看他一眼,转身找了个清秀的男生。
江珩脸色一黑。
田思雨觉得好笑,轻声说:
“与其让她找陌生人,不如你去,至少她不会吃亏。”
江珩神色一紧,不到三秒,就松开她的手,大步朝田染走去。
田思雨感受着掌心迅速散去的温度,苦笑了一下。
江珩,你再怎么演得爱我,也藏不住你偏向她的心。
晚上八点,迪士尼的烟花秀准时开始。
音乐渐强,烟花在夜空绽开,乐园被照得如梦似幻。
江珩牵着田思雨站在最好的位置。在烟花的轰鸣中,她听见他说:
“思雨,我想和你共度岁岁年年。”
田思雨一怔,还没说话,眼睛就被他捂住。
他说:“烟花绽放的十秒,最适合许愿。”
可田思雨从他的指缝里,清楚地看见——
他毫不犹豫地转头,吻了站在另一边的田染。
那一幕荒谬又刺眼,她浑身发冷。
她闭上眼,默默许愿。
江珩,但愿从此以后,我们两清。
他松开手,田思雨也睁开眼。
江珩笑着看她:“许了什么愿?”
她刚要开口,他又摇头:“算了,不说出来才灵。”
他轻轻揉她的头发,语气温柔:
“不管许什么愿,我都希望你实现。如果老天不帮你,我来帮你。”
田思雨看着他,慢慢笑了:“真的?”
他郑重地点头:“真的,我答应你。”
他身后烟花绚烂,他眼里此刻只有她一个人。
田思雨压下心口的酸,轻声说:“好。”
“江总,我有事,不打扰你们了。”
江珩回头,眉头蹙起:“你去哪?”
田染晃了晃手机:“几个朋友叫我聚聚。”
江珩抿唇,声音冷了下来:“到了发位置,告诉我都有谁。”
田染眼里漾出甜意:“知道啦,江总!”
等她走远,江珩才回头,对上田思雨的目光。
他心头一紧,低声解释:
“田染的哥哥田启和我关系好,她在我这实习,出事我不好交代。”
田思雨盯着他的脸,忽然想起刚上大学那年。
江珩刚接手公司,忙得连轴转,却每天抽空来看她。
他穿着西装,与校园格格不入,却紧紧牵着她的手在操场散步。
他笑着说:“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,你田思雨是我的人,谁也别想碰。”
他确实做到了,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主。
可现在,他能一年不联系她,却担心另一个女人的安危。
田思雨笑了笑,嘴里发苦:“知道了,烟花结束了,回去吧。”
去取车的路上,江珩忽然想起什么:
“对了思雨,周末有空吗?田启回国了,我们给他办欢迎会,你陪我一起去。”
田思雨垂下眼。田启,田染的亲哥哥,田家继承人,高中就出国,她和他不熟。
江珩晃她的手:“你不会忍心让我一个人去吧。”
她抽回手:“知道了,到时候你发地点,我会去。”
江珩这才放心,送她到宿舍后开车离开。
转眼周末。
田思雨按地址找到那家顶级会所,听说是一群富二代合伙开的。
服务员引她到包厢门口,里面传来一阵哄笑。
“江哥,你冷落田思雨一年,她居然不闹?三言两语就哄好了?”
“难怪江哥说结婚对象只能是她,以后你把外面女人带回家,她估计还主动让主卧呢!”
然后,她听见江珩冷冷的训斥。
那晚我站在包厢外,听见未婚夫说绝不会让我知道他在外面的那些事
田思雨握着门把手,指尖冰凉。
门缝里飘出江珩带着醉意的声音:“田思雨是我认定的妻子,我在外面玩得再疯,也不会让她知道。”
有人小声接话:“那江哥,田染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?”
她心跳一滞,还没来得及反应,江珩不耐烦地打断:“你们没完没了是吧?”
门突然被推开,她踉跄一步,撞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狭长眼睛。
“怎么不进去?”
田启站在她身后,声音低沉。
田思雨转过身,扯了扯嘴角:“田少,欢迎回国。”
田启挑眉:“没想到回国第一句欢迎,是你说的。”
门从里面拉开,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,把她往后带。江珩贴在她耳边,语气亲昵:“老婆,什么时候来的?怎么不叫我?”
她挣了挣,没挣开:“刚到,在门口遇见田少。”
田启轻笑:“江珩,这么久不见,还这么黏人。”
江珩瞪他一眼:“她是我未来的妻子,我不黏她黏谁?”
田思雨心里像被什么刺了一下,挣开他走进包厢。
那天是田启的接风宴,气氛很快热络起来。有人问田启为什么突然回国,他晃着酒杯,漫不经心:“家里让我回来,给田染找个合适的对象。”
江珩身体一僵,周围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来。
他扯了扯领口,语气生硬:“这年代还相亲?田染条件不差,用不着你们操心。”
聚会散场时,江珩拉着田思雨往外走。他手机响了,看了一眼,脸色微变。
“思雨,我有点事,给你叫辆车?”
她点头:“好。”
看着他车子绝尘而去,田思雨站在会所门口,夜风吹得她手脚冰凉。
一辆古斯特停在她面前,车窗摇下,田启探出头:“我送你回学校。”
后座自动打开,她犹豫几秒,坐了进去。
车里檀香淡淡,她有些昏沉。田启突然开口:“江珩和田染的事,你都知道了吧?”
她瞬间清醒。
后视镜里,田启嘴角带笑:“我妹好不容易撬动他,肯定要跟你炫耀。”
田思雨握紧手心:“田少觉得这事很光荣?”
他笑意更深:“能被撬动的感情,本来就不牢靠。田思雨,我们做个交易——你成全他们,我让你做田家主母。”
他语气笃定:“我能给你的,比江珩多得多。”
田思雨靠向座椅,轻声说:“谢谢。”
顿了顿,她又开口:“樱花树下站着谁都美,我的爱给谁都热烈。田启,我嫁给谁,都能做最美的新娘。”
车厢里一片寂静。田启握着方向盘,没再说话。
车停在校门口,田思雨下车,礼貌道别。田启看着她背影,眼神深了几分。
……
一连七天,江珩没出现。田染的短信却一条接一条:
「刚怀孕他就紧张得不行,说婚房先让我住。」
「这是江珩给你买的睡衣,我穿着挺舒服。」
「他爸妈催婚,他说再等等……」
田思雨一条条看完,心里那片荒凉,渐渐结了冰。
第八天,田染又发来:「你居然勾搭我哥?要不要脸!」
手机震动,江珩来电。她刚接起,就听他冷声道:“来校门口,有事问你。”
没等她回应,电话已经挂断。
江珩站在校门口,脸色阴沉。他一把拉她上车,锁上车门。
“那天我不是给你叫车了?为什么是田启送你?”
他攥紧她手腕,“田家当初也想跟你联姻,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?”
田思雨看着他冰冷的眼睛,忽然觉得荒谬。
她抽回手,平静地问:“你怀疑我跟他有什么?”
江珩呼吸一滞,语气软下来:“别这么说气话。”
他松开领带,有些烦躁:“田启发了你背影照,说第一次送女生回宿舍。朋友都来问我……”
他声音带着委屈:“你是我女朋友,是我未来的妻子,我不能让别人误会。”
田思雨安静听着。这些甜言蜜语像批发的商品,廉价又刺耳。
她点点头,没再争辩。
江珩脸色缓和,启动车子:“晚上有宴会,你陪我去。”
他带她换了礼服,走进宴会厅。一眼就看见穿大红抹胸裙的田染,被几个男人围着。
江珩脸色骤冷。
田思雨松开他手臂:“你助理好像需要帮忙。”
他语气温柔:“等我,送她回去就来接你。”
她看着他大步走向田染,像守护珍宝的骑士。
这一等,就是三个小时。
田思雨累了,走向休息室。刚到门口,听见里面细碎的喘息。
“江总,我今天穿的礼服……你喜欢吗?”
江珩声音沙哑:“不喜欢,以后只准穿给我看。”
“你怀着孕别乱动,我来……”
田思雨站在门外,最后一点光,从眼里熄灭了。
她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宴会厅的。夜风刮过,心像被生生挖空,碎了一地。
第二天,田思雨发着烧去医院。坐在走廊等药时,听见熟悉的声音。
“江总,检查完了,孩子很好,你可以安心开会了。”
田染笑容明媚,手轻抚着小腹。
田思雨想起江珩曾说:“思雨,我们婚后就要孩子,不管男女,我都会疼。”
“我舍不得你受苦。”
她扯了扯嘴角,移开视线。
拿药离开时,却撞上江珩。
他眼中闪过慌乱:“思雨?你怎么在这?”
看见她手里的药袋,他紧张起来:“生病了?”
田思雨后退一步。
江珩愣住,声音低了下来:“你……在生我的气?”
辜负真心的人,要吞一万根针
昨晚宴会结束后,我送田染离开,转身就被合作伙伴缠住了。江珩攥着手机,语气急促:“你知道的,江氏现在在上升期,我不能不管合作商……”
田思雨看着他拧紧的眉头,没说话。
窗外路灯的光斜斜打进来,把他侧脸的轮廓照得清晰,也照得她心里发凉。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连撒谎都这么熟练了?
她轻声打断:“江珩,我不太舒服,想回家了。”
江珩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腕:“你这样怎么自己回去?我送你。”
田思雨沉默几秒,点了点头。
可她没想到,江珩没送她回宿舍,而是径直开往市中心那栋独栋别墅。
推开门的瞬间,田思雨怔住了。
从玄关的琉璃灯到客厅的落地窗帘,全都是按她当年一句句描述设计的——这是他们曾经一起画的“婚房”。
也就在这时,她想起田染发来的那条信息:
「……就连你们的婚房,他也愿意让我先住呢。」
江珩没察觉她的僵硬,牵着她走进来:“思雨,搬过来住吧,反正你迟早是这里的女主人,我也好照顾你。”
他转过头,笑得温柔:“只要想到每天回家能看见你,我就觉得特别踏实。”
田思雨望着他那张熟悉的脸,心像被冰水浸透,一点点沉下去。
她扯了扯嘴角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:
“江珩,你给不了我幸福的。”
可他没听见。
他扶她在沙发坐下,转身就往厨房走:“你先歇会儿,我去烧水,你把药吃了。”
田思雨看着他匆忙的背影,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了。
离飞往澳大利亚还有七天。
就当是给这十六年,留最后一点体面。
住进别墅这些天,江珩每天准时回家,田染也没再发消息。
田思雨难得清静。
她在家族群里发了条要出国深造的消息。
田父很快回复:「思雨,我和你妈永远支持你的决定。」
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,那些压了很久的东西,好像忽然就散了。
走的那天早上,江珩起得很早,煎了蛋,热了牛奶。
他冲她挑眉:“媳妇,我这准老公做得还不错吧?”
田思雨笑了笑:“挺称职的。”
至少在“假装很爱她”这件事上,他一直很称职。
江珩刚要接话,手机响了。
他接起来,脸色渐渐沉了下去:“田染进医院了?我马上到。”
挂掉电话,他抓起外套,回头看了眼还坐在餐桌前的田思雨,脚步顿了顿:
“思雨,我很快回来,你乖乖在家等我。”
田思雨抿了抿唇,话还没出口,他已经转身出了门。
她低头笑了笑,声音轻得像自语:
“还真是一刻也等不了啊。”
她在桌边坐了很久,才起身上楼,打开打印机。
机器嗡鸣着吐出一张张纸——那是田染曾经发来的所有聊天记录。
她一张一张,贴满了客厅、楼梯、卧室的墙。
做完这一切,手机响了,航班提醒跳出来:
「前往澳大利亚昆士兰州的航班将于三小时后起飞,请及时登机……」
她看着满屋的纸张,轻轻笑了一声。
拿出手机,给江珩发了最后一条消息:
「江珩,我们分手。」
下面附了一张图——田染发给她的孕检单,名字清晰可见。
然后她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,关机,推开门。
阳光刺眼,她没回头。
辜负真心的人,终将被真心辜负。
希望你,余生都难熬。
快到中午,江珩的手机响了——那是他给田思雨设的专属铃声。
他划开屏幕,微信里静静躺着她早上发来的消息:
【江珩,我们分手吧。】
下面是一张孕检单,姓名栏写着:田染。
江珩心头一沉,立刻拨语音过去——
被拉黑了。
他改打电话,那头提示已关机。
他抓起车钥匙就冲出门,一路飙到田家,正好撞见要出门的田母。
“阿姨!我和思雨之间有误会,让我见见她,我跟她解释!”
田母皱眉看着他:“思雨已经跟你分手了,你别再缠着她了,好聚好散吧!”
她想绕开,江珩又拦上去:“阿姨,求您了,我必须见她一面!”
田母语气冷下来:“你见不着了!她已经坐飞机出国了!她不想见你,你还纠缠什么?”
“江珩,我是长辈,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。但从去年你当着两家人的面把她丢下那天起,你就不该再出现在我们面前!”
江珩手垂了下来,低声道:“对不起……”
可这一次,再没人会对他说“没关系”。
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寓,田染已经做好了饭在等他。
她还是那样温柔,公寓也因为她多了几分烟火气。
可江珩只觉得烦躁。
田染笑着迎上来:“阿珩,回来啦?快吃饭,我今天做了糖醋小排。”
江珩冷冷看着她:“我不是说过,别告诉田思雨你怀孕的事吗?”
田染愣了一下,挽住他的手臂:“我记得你说过……你喜欢孩子的。”
他甩开她的手:“我也说过,我们只是你情我愿,我最爱的人永远是田思雨!”
田染脸色变了:“阿珩……”
江珩语气严厉:“打掉。我只会和田思雨结婚,我孩子的母亲只能是她!”
田染看着他曾经让她痴迷的脸,眼泪涌出来:
“江珩!田思雨早就知道我们的事了!她早就决定离开你了,她不爱你了!”
“也许她从来就没爱过你!”
江珩眼睛红了,吼道:“闭嘴!她不可能不爱我!”
“要不是你勾引我,我和思雨怎么会这样?!但她那么爱我,她一定会原谅我!”
田染笑出声:“原谅你?原谅你躲着她的时候,跟我上床?”
江珩一巴掌甩过去:“你给我闭嘴!”
“明天就去把孩子打了!田染,你不过是我一时的玩物,你不配!”
他说完,重重摔上门。
田染看着紧闭的门,餐桌上的糖醋小排早就凉透了。
五年一晃而过。
刚出机场,湿润的空气像细雨一样贴上来。
在车流与人潮中,我一眼就看见街对面的爸妈,他们正朝我挥手。
“雨雨,你瘦了。”
妈妈一见面就说。
我笑着抱了抱她:“哪有。”
爸爸接过行李,仔细看我一眼,轻声说:“是瘦了。”
车子在高速上飞驰,窗外的黄桷树、晒得发亮的栏杆、慢悠悠的绿壳公交车……一切熟悉得像昨天。
虽然去过很多城市,但这里不一样。
这里的每一寸空气,都装着我和家人的回忆。
甚至有一部分的我,永远留在了这里。
车上,妈妈问我晚上有个酒会,要不要去。
我知道,如果不是重要的场合,她不会开口。
尽管刚飞了十几个小时,我还是点了头。
刚答应,周亦饶的电话就来了。
他声音懒洋洋的,带着笑:
“雨雨,到了吗?”
“到了,见到爸妈了。”
他轻声笑:“我还有一个月回来,等我回来,就去见伯父伯母。”
我低头笑了笑:“好。”
顾及爸妈在车上,我没多说,很快挂了电话。
妈妈笑着问:“这就是你说的亦饶?”
我点头:“他说等他回来,就来拜访你们。”
妈妈虽然不了解他,但看我脸上的笑,也微微笑了。
爸爸没多说,只叮嘱我晚上酒会的细节。
也许太久没参加这样的场合,直到晚上踏进宴会厅,我才真正有了“回来”的实感。
有人喊我名字,看过去,满眼都是熟悉又陌生的身影。
不知是谁组的局,圈里能叫得出名字的几乎都来了。
起初还有点生疏,但聊了几句之后,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熟练又回来了。
就好像,我从未离开过。
五年听起来很长,可对这个圈子来说,好像什么都不算。
我站在窗边,看着外面的霓虹,轻轻呼出一口气。
这一次,我是真的往前走了。
那晚酒会上,我又听见了江珩的名字
我端着酒杯,站在喧闹的人群边缘,荧幕上某个项目的介绍还在滚动。
忽然有人提起:“江珩最近把江家管理得相当不错,我爸总夸他。”
那个名字像一颗石子,投进我心里那片沉寂多年的湖。
我和江珩的前二十年,像藤蔓纠缠生长,可后来却走向了最陌生的两端。
我正恍惚,旁边的人突然把话题转到我身上:
“思雨,你以前和江珩最要好了,现在还有联系吗?”
我愣了一下,很快扯出笑容:
“没呢,我那五年都在国外专心读书。”
对方举杯碰了碰我的,“五年啊,真是转眼就过去了。”
我轻声应和:“是啊。”
酒席间光影交错,我悄悄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人——是齐朵朵,田染的朋友。
我正想找借口离开,却听见她喊:“阿染,这边!”
这下走不了了,一走反而显得刻意。
田染走过来,目光落在我脸上:
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她没叫名字,但我知道她在问我。
我平静地回答:“今天刚回来。”
幸好她也没多问,我们本来就不熟。
可偏偏有人喝多了,大声嚷嚷:
“哎,我记得五年前田染为了追江珩,还去当他私人助理呢!后来怎么样?”
不知情的人也凑热闹:“追到了吗?”
田染和齐朵朵对视一眼,“都是过去的事了。”
她们笑着想转移话题。
“没追上啊?”
“嗯。”
“哎呀,我还以为你们挺配的……”
我握紧酒杯。
田染不是怀过江珩的孩子吗?怎么没在一起?
孩子是不是打掉了?
但这些,都与我无关了。
我整理了一下裙摆,“看见个熟人,我先过去。”
起身离开那个八卦的圈子,我冷着脸走向后坪,却意外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睛——江珩就站在那里。
他的目光像刀,一下子切断了我的反应。
我大脑空白了一瞬,随即侧身想绕开他。
他却伸手抓住我的手腕:“思雨,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我挣了挣,没挣脱,只能冷冷地说:“今天。”
他得到了答案,却仍不放手,反而细细看我。
多年不见,我脸上褪去了稚气,多了沉稳,可他看我的眼神还是那么深。
我皱眉:“可以放开了吗?”
他慢慢松手,一句“抱歉”还没出口,我已经转身离开。
我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他。
身后,他的呼吸明显重了。
我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。
那些温暖的、苦涩的、刺痛的回忆,我以为早已被时间冲淡,却在见到他那一刻全部翻涌上来。
我和他十几年的情谊,最终以悲伤收场,在我的人生里划下深深一笔。
后院里没什么风景,只是给客人透气的地方。
我看时间差不多了,打算应付完最后一波就走。
可没想到,我喝多了。
十一点多,客人陆续离开,不少人醉得东倒西歪,被助理扶着走。
我还没到那程度,自己走到门口,掏出手机叫车。
爸妈还在里面谈事,我让家里的司机等他们。
但酒会地点太偏,一直没人接单。
我正要加价,一辆低调的宾利停在我面前。
车窗降下,江珩的脸在夜色中浮现。
“我送你。”
“不用,我叫车了。”
他没动,固执地停着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和谈笑。
我不想引人注意,只好取消订单,上了他的车。
车里,他闭目养神,像是累极了。
他不说话,我更没话可说。
一路沉默,直到车停在我家楼下。
我正要下车,他忽然开口:
“思雨,你当年离开我,是不是因为田染那件事?”
我动作一顿,又坐了回去:
“是,但不止那一件。”
他垂眼,从旁边摸出烟盒,抽出一支,摇下车窗。
他以前会抽烟,但我不喜欢,他就戒了。
现在他熟练地叼着烟,拇指一弹打火机,蓝火在夜色中跳跃,烟雾缓缓散开。
路灯淡淡的白光,带点紫,落在他脸上。
他一口一口抽着烟,不看我,也没什么表情。
如果不是我们之间隔着那么多过去,他抽烟的样子其实挺迷人的。
可我看着那张熟悉英俊的脸,心里已经泛不起波澜。
月光很亮,酒意一阵阵涌上来。
我稳住自己:“我得回去了,今天谢谢你。”
“思雨,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?”
我们几乎同时开口。
不协调,却清晰。
我抬头,撞上他炽热的目光:
“思雨,五年了,我还是只爱你。”
“五年前我犯了错,我认。但你能不能……再给我们一次机会?我不能没有你。”
我抿唇移开视线。
只爱我?
爱我的同时,也能和别人在一起?
这样的爱,我只觉得恶心。
而且,他把出轨轻描淡写说成“犯了个错”?
说得那么理直气壮。
五年了,我不懂他哪来的勇气,还能说出“重新开始”这种话。
“江珩,我不爱你了。”
“我绝不会再和你在一起。”
他眼里闪过一丝哀伤,又有点难以置信。
我们又沉默了两分钟,空气凝滞。
酒劲上来,我知道不能再待下去。
我叹了口气,不想让场面太难看:
“我先走了。”
他又叫住我:
“就算不能在一起,也该给我个追求你的机会吧?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。”
我醉意朦胧地想了一下,最后还是顺了他的意:
“好。”
我下车,他伸手扶住我的手臂:
“我送你到房间门口。”
他从小进过我房间,我们在一起之后更没什么界限。
以至于他现在还能自然地说出这句话。
我皱眉:“不用。”
挣脱他的手,快步走进屋里。
即使分开五年,他和我相处依旧没有分寸。
我头晕脑胀地倒在床上,今晚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。
我用手捂住耳朵,想把一切关在外面。
我最终没有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——无论是聊天软件,还是生活里。
我和他只是在同学会上短暂交错,天亮之后,他走他的路,我过我的桥。
我们早已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。
第二天醒来,我换上休闲装,决定在入职之前,好好看看这座离别五年的城市。
我本想怀旧,无奈我的故乡、我的童年和青春,处处都是江珩的影子。
我这一生中最短暂、最稚嫩、最美好的时光,都是从他身上流淌过去的。
那些如水的年华,只能回忆,无法重来。
我在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,沿着长街的树荫骑回母校。
那是一所规模宏大的外国语学校,现在还在上课,校园很安静。
门卫没拦我,大概把我当成了老师。
我自信地走进去,教学楼翻新了不少,我一边看,一边走向教务处。
我是来看老师的。
在办公室和从前的班主任聊了一会儿,她忽然问:
“你和江珩现在怎么样?结婚了吗?”
“没有,我们没在一起。”
在她惊讶的目光中,我笑着低下头。
你看,我想回忆过去,却还是绕不开他。
重返母校那日,细雨初歇,天光澄澈。
田思雨一级一级走下教学楼台阶,站在天桥上望向操场。
她和江珩曾经隔着一个年级,像两条平行线,在校园里擦肩而过无数次,却从未真正相识。
下课铃突然响起。
少男少女从教室里涌出来,三三两两靠在栏杆边说笑,篮球场上奔跑的身影扬起衣角。
她举起手机,录了一段视频,发给周亦饶。
「回学校啦?」
他的声音从视频那头传来,低沉里带着笑意,像贴在她耳边说话。
田思雨耳根微热,低头打字:「五年没回来了,想看看变成什么样。」
「你高中时什么样?」他忽然问。
她顿了一下:「大概……挺内向的,不太会和人打交道。」
周亦饶轻笑:「可我第一次见你,你站在辩论台上,一句一句把评委问得哑口无言。」
那是高二那年,她去他所在的大学参加比赛。
评委想将她的奖杯挪给关系户,她直接站起来,一字一句反驳。
周亦饶就坐在台下,记住了这个眼神发亮的女孩。
「那是被逼急了,」她小声辩解,「兔子急了也会咬人。」
他笑出声:「是,小兔子不仅会咬人,还会反击。」
后来她去澳洲留学,竟在实验室重逢周亦饶。
那时的他一身少爷脾气,仗着是赞助商儿子,对研究指手画脚。
田思雨是项目主力,两人吵到整个实验室轮流劝和。
最后她干脆把他拉进实验室,把所有琐碎杂活推给他。
没想到,这个富二代一声不吭全扛了下来。
再后来,他不再插手研究,只是默默陪她熬夜。
某天他送她回家,在路灯下轻声说:「我早就认出你了——那个在台上不服输的小姑娘。」
她仰头问:「所以你是一见钟情,一直惦记我?」
他没答,只是低头看她,眼里映着路灯的光:「现在是。」
从母校回来那天晚上,家里飘着红烧肉的香气。
母亲在厨房翻炒锅铲,父亲刚下班,推门进来脱外套。
「快尝尝,看妈的手艺退步没。」
田思雨夹了一筷子:「比以前还好。」
母亲笑得眼弯:「就你嘴甜。」
入职国家研究院一周,她已开始处理加急文件。
窗外细雨绵密,玻璃上凝了一层水雾。
她刚关掉邮箱,同事廖词推门进来:「三点小会议室,新赞助商来了。」
她提前五分钟推门进去,却看见满屋子人早已坐齐。
领导、同事、几个陌生面孔,以及——长桌尽头那个穿着熨帖衬衫,袖口挽到小臂的男人。
他抬眼看来,目光像捕猎前的狼。
「这是江珩,江总,这次项目的主要投资方。」领导介绍。
江珩伸出手,唇角微扬:「田老师,合作愉快。」
她握上去,指尖发凉。
回到办公室,她点开微信咬牙打字:
「江珩!你搞这一出,就为了让我把你从黑名单放出来???」
删掉,换成一句冷淡的公务问候:「江总您好,我是项目负责人田思雨,后续工作请多指教。」
他回了一个字:「好。」
之后几天,他竟真没再出现,所有对接由下属完成。
她渐渐放松警惕,直到某个加班夜晚,一抬头,看见他倚在门框上。
「工作狂。」他轻叩门板。
「你怎么来了?」
「十分钟前发了消息,你没回。」
「设了免打扰,没看见。」
他额角跳了跳,仍微笑:「今晚有空吗?」
「没空。」
「你领导没安排应酬,下班时间也过了——自愿加班,不如跟我去吃顿好的。」
他连她日程都摸清了。
「公事私事?」
「公事,带你认识赞助方的人,以后方便对接。」
她坐上他的宾利,系上安全带就闭眼装睡。
车厢里安静得只听见雨刷轻刮玻璃的声音。
等红灯时,她若睁眼,会看见他侧脸映着路灯,眼神软得像月光。
一到饭局,她却瞬间切换状态——举杯敬酒,谈笑自如,俨然一副精英模样。
他不是来看她出丑的,他是来看她如何闪闪发光的。
酒过三巡,他递来一杯温水:「别硬撑。」
她没接,只轻声说:「江珩,我们早就翻篇了。」
他垂眼笑了笑,没说话。
那晚她没让他送,自己叫了车。
后视镜里,他站在餐厅门口,身影被夜色拉得很长,像一棵不肯离开的树。
手机震动,周亦饶发来消息:「还在加班?」
她低头打字:「结束了,马上回家。」
车窗外,城市的灯火流淌成河。
有些过去,只能留在彼岸。
那块停在三年前的手表,和一场迟来的秋雨
团建结束的时候,酒意刚好浮到眼底。和几位赞助商互加了微信,今晚的任务算是完成了。走出酒店,有人提议去酒吧续摊,我摇摇头。田思雨也说不去了。
人群散去后,江珩站在路灯下,影子拉得很长。
“去江边走走吗?”
他问。
田思雨把胳膊抱在胸前,声音里带着刻意的疏离:“这是公事还是私事?”
他笑了笑,声音轻得像风:“半公半私吧。”
她没再拒绝。两人沿着江岸慢慢走,谁也没说话。只有江水在脚下哗哗地响,像一场无人打断的独白。
走到一座桥下,江珩停住了。桥的名字田思雨叫不上来,只觉得桥墩上的锈迹像干涸的泪痕。
“思雨,”他忽然开口,“我去澳大利亚找过你。”
田思雨脚步一顿。
“我看见你和一个人在接吻。”
他声音低了下来,“那个人……眉眼有点像我。”
她皱了皱眉,语气冷静得像在汇报工作:“抱歉江总,今天的工作已经超出合约范畴了。”
——
手表掉在硬木地板上,发出清脆的碎裂声。
搬家师傅慌忙弯腰去捡,几乎鞠成九十度:“对不起江先生!这表摔坏了,我们赔您修理费!”
江珩接过表,对着光举起。表盘裂成蛛网,时针停在下午四点二十一分。
“不用赔,”他说,“这表三年前就停了。”
等师傅们离开,他开始拆箱、铺床、拖地、开窗。风从南阳台吹进来,带着初秋的凉。
他租下这里,是因为从阳台能望见田思雨工作的研究院大楼。
三年前的夜航飞机上,江珩戴着这块表,反复练习道歉的话。
他找到昆士兰大学校医院时,田思雨正挂着点滴睡着。脸色苍白,眉头紧锁。
护士拔针时小声说:“慢性胃炎,总不按时吃饭,还爱喝冰的。”
他俯身想摸她的脸,却听见她梦呓着一个名字:“周亦饶。”
不是江珩。
病房门被推开,一个亚裔男生警惕地盯着他:“你是谁?”
江张了张嘴,发不出声音。他是谁?前男友?青梅竹马?还是……一个不该出现的人?
他转身逃走了。
第二天黄昏,他在校园的湖边找到田思雨。夕阳把水面染成金色,周亦饶低头吻了她。
江珩转身时被自行车撞倒,手表重重磕在地上。
撞他的华裔女孩连声道歉,他却望着晚霞喃喃:“我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我的……”
女孩无措地看着他。他抹了把脸,站起来拍拍草屑。
回昆州后,江珩成了工作机器。直到田思雨重新出现,带着研究所的项目书站在他面前。
他伸手就能碰到她。
他也真的伸手了。
搬来新家的第一晚,他睡得出奇安稳。清晨比闹钟早两分钟醒来,拉开窗帘,朝阳刚染红天际。
他戴上耳机,播放田思雨歌单里的《晴天》。跑步时手环震动,提示配速达标。
早餐摊热气腾腾,老板热情推荐糖油饼和焦圈。他各要了一份,坐在塑料凳上慢慢吃。
小笼包汁水太咸,面茶稠得糊喉。他正想着中午回家吃饭,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:
“一个白馒头一杯豆浆,打包。”
蒸笼的白汽后面,田思雨的身影模糊又清晰。
江珩捏着半块糖油饼,忽然尝到了三年前那个黄昏的味道——
甜中带着涩,像一场迟来的秋雨,终于落在了他的眉间。
那个我曾避之不及的人,现在成了我躲不掉的甲方
田思雨没看见他,取了早餐,转身就走。
江珩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面茶,抓起没吃完的糖油饼,几步追出门外,只来得及看见她的车尾灯,在晨光里一闪,拐过街角消失了。
她已经很习惯现在的生活了。
盛夏的早晨八点多,日头已经有点晒人。江珩回别墅冲了个澡,换上一身挺括的衬衫西裤,去了公司。
他早已全盘接手家族企业,是公司里说一不二的那个人。
中午约了几位业内老人吃饭,席间听了些风声。下午的行程,是去合作的研究院开会。
就是田思雨工作的那家研究院。
他们合作的是一个至少为期两年的大项目。作为出资方,江珩有权随时过问进度,每周三还要固定和田思雨所在的小组开一次例会。
小会议室的真皮沙发坐下去很软。他端着杯加了双份糖奶的咖啡,听着对方汇报进展顺利的方案,偶尔插话问一两个问题。
他的目光落在田思雨脸上,像羽毛拂过,掠过她专注叙述时微微开合的嘴唇。
「总的来说,这次起草的两套方案,A方案更侧重投资回报,B方案则牺牲部分利润换取口碑。江总觉得如何?」
「都不错,」江珩合上手里的文件,「两份计划书我都带回去,让管理层最终裁定。」
田思雨声音平稳无波:「好的,有任何问题再联系我。」
同事们陆续收拾东西离开,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两人。田思雨低头整理着散落的纸张,江珩就坐在对面,安静地看着她。
她蹙了蹙眉,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文件边缘:「江总,还有别的事吗?如果没有,我得去忙了。」
江珩很低地笑了一声,嘴唇微动。
「想让你陪我吃顿饭,算事吗?」
田思雨像是没听见,抱起文件就往外走。一出会议室,脚步立刻加快,几乎是小跑着冲向自己的办公室。
江珩显然没打算放弃。他腿长步大,三两步就追到身后。田思雨的手刚搭上门把,还没来得及关上,他已经伸手抵住门板,侧身轻松地滑了进去。
「您到底还有什么事?」田思雨的语气里透出明显的不耐。
江珩用舌尖顶了顶腮帮,语气随意:「没事,就在你这儿坐会儿。」说完,自顾自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,长腿交叠,脸上又挂起那种田思雨熟悉的、带着点痞气的笑。
田思雨在心里默念「看不见他,看不见他……」,放下文件夹,坐回电脑前开始处理工作。
鼠标点击声哒哒地响着,她勉强集中精神,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电脑屏幕后方,那个自恋的家伙动了一下。
「你说,」江珩把手搭在桌沿,撑住侧脸,「那帮老古董会选哪个方案?」
他提起公事,田思雨的思路不自觉跟着走。凭她以往和那些「老古董」打交道的经验,那些人极其看重市场反响。
「大概率是B方案吧。」
话音刚落,她就看见对面的笑容加深了几分,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。
「我觉得他们会选A。」江珩语气笃定,带着明显的挑衅,「敢不敢赌一把?」
田思雨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,更想杀杀他的威风。
「赌什么?」她抬起下巴。
江珩眯起眼,拖长了语调:「这个嘛……你要是输了,就陪我吃顿饭。我要是输了,满足你一个愿望,在我能力范围内。」
听起来像场无聊的幼稚游戏。田思雨扯了扯嘴角:「行。」
江珩目的达成,转身走了。可他刚离开没多久,田思雨就听到外面同事喊她。
「思雨!快来拿下午茶!」
「来了。」
「思雨,今天江总请客,这杯是特意给你点的。」
「哦。」
田思雨抿了抿唇,实在高兴不起来。
偏偏院领导将江珩视作潜力股,与江氏达成了长期深度合作,还在研究院里给江珩的团队预留了一间专用办公室。
虽然他们的人基本不来——毕竟人家自己有整栋的办公楼。
江珩是个大忙人,偶尔出现在田思雨他们部门,要么是请大家喝下午茶,要么就是为公事来开会。
每到周三下午,办公室里总会格外活跃,人人干劲十足,精神面貌焕然一新,像刚毕业的大学生。
组里的女孩那天会化全妆,穿上熨帖的职业套裙;男同事们也一改拖沓,早早把汇报资料发到田思雨邮箱。
连最不修边幅的程序员,也会顺手整理一下乱糟糟的工位。
有一次领导假装生气,叉着腰:「哎哎,你们至于吗?不就是江总过来?多学学人家思雨,一视同仁,从来不搞特殊!」
「那不一样!」做文员的小姑娘对着小镜子仔细描画眼线,「思雨是天仙,吸引的是更厉害的人物,当然不用特意去接近江总。」
「但我们在研究院能接触到的天花板就是江总了,怎么能不抓住机会!」
「思雨,我的天仙姐姐,你可别跟我们抢呀!」
田思雨端着那杯特意给她点的咖啡走过,闻言,嘴角无声地弯了一下。
她不清楚江珩如今究竟是怎样的人,但她记得以前的江珩,绝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良人。
不过,她理解那些女孩的心思。毕竟,她自己也曾那样想过。
《小王子》里说,「如果你说你在下午四点来,从三点钟开始,我就开始感觉很快乐。」
不得不承认,江珩确实有种让人心跳失序的本事,以前是,现在也是。
尽管她现在已不再关心这些。
又是一个忙到脚不沾地的傍晚。
兄弟团队插手了实验结果汇报,出了错,却把责任推给了田思雨的团队。
为这事,她折腾了一整天。等到终于处理完,疲惫感漫上来,她几乎瘫在办公桌上。
窗外的天幕已经沉下来,深紫混杂着浅粉的霞光,涂抹在玻璃上。
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。田思雨立刻直起身。
江珩走进来,脸上的神情,和五年前一样温和。
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。
「看你这样,肯定又忙得没顾上吃饭。」
他把手里的保温饭盒递到她面前,「听你同事说,隔壁团队领导故意给你们使绊子?」
田思雨在心里骂了句这帮大嘴巴,面上却平淡:「没事,已经解决了。」
她瞥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,晚上八点。「这个点,你怎么过来了?」
「这不来给你送饭么,好像有点晚了。」
他小心地打开保温盒的盖子,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田思雨的视线。「你别告诉我,这菜和汤,又是你家阿姨做的?」
江珩笑了笑,做了个「请」的手势:「尝尝看。」
田思雨拒绝不了。饭菜的香味是她想念已久的家常味道,而且,她真的饿得前胸贴后背。
她低头扒了几口饭,眼眶有点发潮。
不知道江珩家的阿姨哪里学的手艺,总能做出对她胃口的饭菜,让她想起很多以前的事。
「你真的不用特意跑来给我送饭……」
江珩答得坦率:「你有胃病还不按时吃饭,你要是倒下了,我的项目怎么办?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。」
又一个她无法反驳的理由。
田思雨没接话。江珩看着她,声音放轻了些:「我明天去伦敦出差,一周。你记得按时吃饭,少喝冰的,照顾好自己。」
田思雨想顶他一句,想说你别用我爸妈的语气跟我说话,可吃人嘴软,话到嘴边,又咽了回去。
看她吃完,江珩自然地收拾好保温盒:「我走了,你也早点弄完,回家休息。」
那语气太过自然,仿佛他本就该这样对她说话。
时间是个难以言说,却又无比公平的东西。
她和江珩认识了十几二十年,早已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和照料。
即使中间断了五年联系,当江珩再次出现,重新回到过去的相处模式时,田思雨发现,自己只能被动地接受。
看着江珩离开的背影,田思雨沉默地坐在办公桌后。
这样下去,绝对不行。
她心里比谁都清楚,如果再次习惯江珩的存在,无异于重蹈覆辙。
幸好,一周后,周亦饶就要回来了。
一周时间匆匆而过。
田思雨忙得晕头转向,只好一次次跟周亦饶道歉,说自己实在抽不出空去接他。
周亦饶在电话那头只是轻松地笑,说没关系。
田思雨知道他不喜欢住酒店,便把研究院分配的房子地址和密码发给了他,让他先去那里落脚。
安排妥当,她又一头扎进工作中。
再抬头时,窗外已是华灯初上,晚上七点了。
她拖着疲惫的身子,用指纹解锁了房门。
刚推开,一股温暖的食物香气便扑面而来。
客厅的餐桌上摆了几样打开的外卖餐盒。周亦饶站在半开放式的厨房里,听见动静,抬起了头。
「回来得正好,面刚出锅。」
重逢与那把未送出的吉他
田思雨推开门时,周亦饶正站在阳台晾衣服。
她走过去,从背后环住他的腰,脸贴在他微湿的T恤上。
“怎么了?”
他声音很轻。
她摇摇头,闷在他后背说:“就是想你了。”
他没转身,只是抬手覆在她手背上,轻轻拍了拍。
厨房里飘来面的香气,清汤上浮着几片青菜,中间卧了个荷包蛋。她知道,这已经是他厨艺的极限。
中午没怎么吃,她埋头吸溜着面条,周亦饶坐在对面看着她。
“你睡过了吗?飞了那么久。”
“眯了一会儿,够了。”
她吃得很快,额角渗出细汗。吃完没多久,困意就漫了上来。
周亦饶从卧室拿来枕头和薄毯,顺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。
“睡吧。”
她蜷在沙发上,枕间有阳光晒过的味道。
江珩从伦敦回来那天,只睡了三个小时。
他记得田思雨在社交账号提过一把限量版吉他,特地绕去乐器行买了回来。
第二天一早,他提着琴盒按响她家门铃。
门开了,一个围着浴巾的男人站在门口。
“找谁?”
江珩顿了一下,目光掠过对方滴水的头发,落在他身后的玄关。
“我是思雨的朋友,她在吗?”
“她出去了。”
周亦饶侧身让他进门,还递来一杯水。
江珩坐下,打量四周——干净、整齐,不像有第二个人常住的样子。
他转向周亦饶。
“你认识我?”
江珩没答,只是低头摩挲着琴盒的背带。
电子锁“嘀”地一响,田思雨拎着早餐走进来,愣在门口。
“我男朋友,周亦饶。”
她先开口,声音很轻。
周亦饶走过来,自然地亲了亲她的脸颊,转身进了卧室。
客厅只剩下两人。
“吃过早饭了吗?”
“还没。”
“一起?买多了。”
江珩看了眼塑料袋里的糖油饼,摇摇头:“不用了,我不习惯吃这些。”
他起身把琴盒推到她手边:“送你的。”
田思雨没接:“太贵重了,我不能收。”
他已经走到门口,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:“那就扔了吧。”
门合上的声音很轻。
田思雨盯着那把Fender吉他,很久没动。
周亦饶拿起一个焦圈咬了口:“你以前挺喜欢这个牌子?”
“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”
她低头把早餐一样样摆好,忽然问:“你怎么不问他是谁?”
“他说是朋友。”
“他是我前男友,也是……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。”
周亦饶没再问。
他想起五年前在澳洲那家酒吧,第一次听她唱歌。
巷子很深,砖墙上爬满青苔,空气里混着烟味和香水气。
她站在小小的舞台上,灯光猩红幽蓝交错,声音却像傍晚的风。
那时他就知道,她心里装着另一个人,另一个世界。
田思雨把吉他收进储物间最里层。
周亦饶在厨房洗碗,水声哗哗地响。
她走过去,从背后抱住他。
这一次,他没问“怎么了”。
她也没说话。
那晚,我们逃离酒吧,在星空下私奔
台上的成员还在和粉丝合影,田思雨已经悄悄退到了后台。
她不想被人注意,只想把自己藏起来。
周亦饶看着她隐入黑暗,脚步不自觉地跟了上去。
田思雨回头看见他,眼神一怔,随即浮起一丝慌乱。
他先开口:“我跟着你来的。别紧张,就是好奇你最近在做什么,我不会说出去。”
语气很轻,也很真。田思雨紧绷的肩膀,慢慢松了下来。
但她还是没说话。两个人就那样站着,像两棵树,在沉默中对峙。
外面传来乐队的人在喊她的名字。田思雨转身往外走,周亦饶也跟了上去。
走到台阶处,乐队的鼓手忽然横了一步,挡在周亦饶面前。
那人嘴角撇着,眼神里全是轻蔑。擦肩时,不知有意无意,重重撞了他一下。
周亦饶没吭声,继续往前走。
他能感觉到,走过去的那个人,目光也黏在田思雨身上。
“你喜欢田思雨吗?”
一句话轻飘飘地钻进耳朵。
周亦饶转过身,静静看着鼓手,没说话。
对方嗤笑一声,嚼着口香糖,语气更冲了:
“问你呢,是喜欢她,还是想睡她?”
周亦饶的拳头在身侧攥紧,又缓缓松开。
他嘴角一扬,似笑非笑:“怎么,你也喜欢她?怕争不过我?”
空气里像有什么被点燃了。
之后几个人转场到外面的舞池,你来我往,暗流涌动。
周亦饶给田思雨递了片西瓜,鼓手就端来一整盘水果;田思雨在抓手指游戏里放水,那人就趁机握住她的手不放。
周亦饶去吧台拿了杯果汁,回来时,看见那人已经搂住了田思雨的腰。
灯光摇晃,他侧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,田思雨笑起来,头轻轻靠在他肩上,眼睛弯成月牙。
周亦饶仰头灌了一大口橙汁,酸得眯起了眼。
卡座里的人还在玩抓手指,田思雨没参与,鼓手去了洗手间。周亦饶凑到她身边,压低声音:
“是不是有点无聊?”
“那我们私奔吧。”
“啊?”
田思雨还没反应过来,手已经被他牵住,两人一路跑出酒吧,钻进车里。
敞篷打开,夜风扑面。车子驶向郊外大道,潮湿的夏风把头发吹得乱飞,城市的光被远远甩在身后。
蓝牙连着手机,音乐放到最大。田思雨双手拢在嘴边,仰着脸大声喊叫,像个逃学的小孩。
周亦饶一边看路,一边看她,忍不住笑。他觉得她这样有点疯,也挺可爱。
车停在低矮的山顶,一抬头,满天都是星星。
“刺激吗?”
田思雨点头:“刺激。”
二十分钟前,他们还在酒吧里玩着无聊的游戏,现在却站在星空下,心跳怦怦,血液发热。
她揉了揉发胀的眼眶:“你都不问我,为什么晚上来这种地方唱歌?”
他的声音混着夜风,轻轻落进她耳朵:
“不问。等你愿意说的时候,自然会说。”
田思雨低下头,声音有点颤:“压力太大了……杂事一堆,就想唱唱歌,透口气。”
树叶沙沙响,虫鸣一声接一声。他们的肩膀不知不觉靠在一起,头也轻轻挨着。
她稍微转头,嘴唇几乎擦过他的脸颊。
但周亦饶避开了她的目光,低声说:
“不早了,我送你回去。以后想唱歌叫我,一个人不安全。”
从那以后,周亦饶总是陪着她。田思雨再也没去过酒吧,那些烦心事,也一点点被他接了过去。
回忆到这,周亦饶轻轻揉了揉她的后脑:“我懂了。”
田思雨却攥紧他的手:“我去酒吧唱歌,也和他有关——”
她慢慢讲起和江珩的相遇、相识,讲自己怎样一步步陷进去,他又怎样在她最珍惜的那一年突然消失。她去找他,却撞见他的背叛。
她把心底最深处的东西翻出来,不是想要什么,只是觉得,该让他知道。
周亦饶对她太好,她不想瞒他。
他沉默了很久,最后把她紧紧搂进怀里:
“傻瓜。”
田思雨分不清他是在骂她,还是骂那段感情。她没追问,只是把脸埋得更深。
她本来不想再交出真心的。
全力以赴,却一场空——那种滋味,一次就够了。
可周亦饶太好了。他走向她的每一步都那么坚定,对她的偏爱好不掩饰。何况田思雨并没有失去爱人的能力,她没办法不陷进去。
幸好这一次,周亦饶没让她疼。
那晚,手机突然响了一声。
田思雨点开,是江珩发来的消息,附了几张聊天截图。
「看来赌约有结果了。」
她看着图片里高票当选的A方案,愣住了。
她没想到自己会判断失误。
第二天,田思雨走出电梯,迎面撞见前台小姑娘从她部门走出来,满脸笑意。她心里一咯噔:江珩来了。
“思雨,江总请客,快来吃蛋糕!”
“不用了,你们吃吧。”
她谢绝同事的好意,看着桌上那堆甜品奶茶,只觉得像黄鼠狼给鸡拜年。
她径直走进办公室,关上门。
男人占着她的椅子,正用她的电脑玩扫雷。
“去哪了?等你好久。”
两人之间的气氛,还和从前一样。
“你是不是向董事推荐了A方案?”
田思雨直接问。
“怎么可能,”他一脸无辜,“那不算作弊吗?”
田思雨心里认定他作弊赢了赌局,可没证据。
愿赌服输。她勉强软下语气:“你赢了。说吧,什么时候吃饭?”
江珩关掉游戏,转过椅子,直视她的眼睛:
“现在。”
“现在?”
田思雨愣住。
晚上九点,不早不晚。
江珩却点头:“就现在。跟我走,假我已经帮你请了。”
田思雨跟着他走进一家茶馆。大清早来喝茶,真是头一回。
她揉着发痛的额角,看向对面的人:“有什么话,直说吧。”
太了解彼此,藏不住事。
江珩端起茶杯,抿了一口:
“你还爱他吗?”
“爱。”
她答得毫不犹豫。
最让他疼的不是答案,是她语气里的坚决。
江珩又喝了一口茶,咽下满嘴苦涩:
“我们……真的没可能了?”
田思雨点头:“我很喜欢他,从没想过分开。等忙完这阵,就带他回家见父母。”
他的心像被一只手攥住,喘不过气。
“如果……如果当初我没和田染吵那一架,你还会爱我吗?”
田思雨停顿了一下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
茶水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。她用力眨眼,看清他脸上流淌的悲伤。
她忽然也有点难过。
江珩犯了错,他们才走到这一步。可如果他没犯错,他们就能一直走下去吗?
她不知道。真的不知道,也没法保证。
也许时间真的能改变什么。田思雨分不清,是她本来就没那么喜欢江珩,还是时间冲淡了感情,她才答不上来。
但这些都不重要了。
“江珩,往前看吧。以后对你身边的人好一点,真诚一点,好好走下去。”
那杯茶喝完,江珩从她的世界消失了。
这一次,田思雨不疼,也没去找他。
第二天周六,天气很好。田思雨处理完紧急文件,打算和周亦饶好好约个会。
可惜,她当晚就发烧了。
早上醒来,额头上贴着淡蓝色的退烧贴。她像个小孩子,从厨房门后探出半个脑袋:
“你在干嘛呀?”
周亦饶举起手里的秋月梨:“给你煮冰糖雪梨。”
“你会煮吗?”
她刚问完,就被他请出厨房,切好的梨也放到了客厅桌上。
他动作流畅地做完这些,转身扎进厨房,开始洗菜做饭。
田思雨盘腿坐在沙发上,叉起一块梨,边吃边慢悠悠点评:
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,你居然在做饭。”
感冒时的胡思乱想,和他那句“不会可以学”
周亦饶的声音从厨房温温地传过来:“不会可以学。”
田思雨把身上的夏季薄毯裹紧了些。
梨块清甜,咽下去的时候,发炎的喉咙好像被轻轻抚过。
她朝半开放的厨房望过去,男人正低头切菜,背影专注。
相处久了,周亦饶那种不声不响的稳重,和做什么都干脆利落的劲儿,对她有种说不出的吸引。
她有时会想:如果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不是自己,那能和他走到底的人,该有多幸福。
感冒让人容易乱想。这念头一冒出来,心里就泛酸。
她起身走到他背后,轻轻环住他的腰。
脸贴在他衬衫上,声音闷闷的:“以后不要离开我,好不好?”
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——明明是在胡思乱想,却忍不住要这样胡搅蛮缠。
“饿了吗?”
他没听清,转过头,声音放得很轻,“刚炒好一个菜,能等吗?”
“没,就看看中午吃什么。”
她松开手,装作探头去看锅里的菜,“你这些手艺什么时候学的?”
周亦饶苦笑:“现在学的。网上说感冒尝不出味道,正好拿你试菜。”
说着顺手把她揽近,低头在她唇上碰了碰,“乖,去客厅等,这儿乱。”
那一刻心像是被轻轻捧起。
像做一场不愿醒的梦,她只盼这梦能再长一点。
周末过后,田思雨的感冒好了。
项目方案定了,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。江氏集团组织了团建,在湖景度假村,可以带家属。
中午是湖边烧烤,其他时间自由活动。
田思雨和周亦饶一到,就被围住了。
“怪不得我们仙女谁都看不上,原来家里藏着更好的!”
“藏这么久,今天总算舍得带出来了?”
田思雨耳根发热,周亦饶握紧她的手:“我的问题,刚回国。改天请大家吃饭。”
在一片起哄声中,田思雨被女同事拉去打麻将。打了几圈没意思,找人替了她,她独自出来散步。
周亦饶也不知被拉去了哪儿。
湖面的风带着水汽拂过来,草地又密又软,她伸手摸了摸草尖,痒痒的。
“这儿的草坪好,还是澳洲的好?”
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她没回头,嘴角弯起来:“……澳洲。”
周亦饶把她拉起来,语气纵容:“去泡温泉?听说这儿的温泉不错。”
“不喜欢公共的。”
她还有点小脾气。
“那回酒店泡私人的?”
他笑。
田思雨轻轻捶他一下:“还没吃晚饭呢!”
“好,吃完再去。”
他故意曲解。
她耳朵一热,别过脸去。
周亦饶知道她是装的,还是耐心地哄。
两人之间的空气,甜得插不进第三个人。
石墙后,江珩静静看着。
脸上没什么表情,仔细看,才能看出一丝落寞。
但更多的是放心。
他高兴田思雨找到了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。
真心希望她永远这样笑下去。
“思雨,一直往前走,不要回头。”
我们都别再回头了。
清晨六点,太阳像颗红宝石,悬在天边。
田思雨的生物钟比闹钟还准。她在酒店床上醒来,轻轻翻身,看着身旁还在睡的人。
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“被帅醒”。
昨晚闹到很晚,按理该累得起不来,她却精神很好。手托着脸,看他的睡颜。
呼吸平稳,长睫毛随着呼吸轻颤。心里满满的。
目光落在他嘴唇上,她悄悄凑过去,在晨光里偷亲了一下。
刚要退开,却被他伸手捞进怀里。
眼睛还闭着,声音带着睡意:“几点了?”
“还早。”
她把一条腿搭在他身上,“再睡会儿。”
“嗯……七点半叫我,早上有会。”
他迷迷糊糊低头,亲了亲她的额头,呼吸又变得均匀。
她乖乖窝在他怀里,想起以前他也是这样,抱着她,亲她额头。
甜得说不出口。
团建之后,全研究院都知道田思雨有主了,她也不再遮掩。
周亦饶的工作全转来了这边。基本上,两人不会再分开。
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刚恋爱的时候——不,比那时还要黏糊。
周末,田思雨喜欢穿他那件纯棉灰T恤去买菜。
上班时各自忙碌,下班后分秒不离。
大事小事都要互相报备,出差也要整夜开着视频。
田思雨重新开始写歌,不再是为了排解情绪,纯粹是喜欢。
每写出一段满意的旋律,第一个分享给他,情话都藏在歌词里。
周亦饶记得她随口提的每件小事,想方设法弄来,再不经意地递给她。
有时田思雨太想他,午休两小时,往返一小时,也要开车去找他。
在CEO办公室的小房间里,两人紧紧抱着,安静地接吻。
亲了快十分钟,周亦饶先停下,轻轻啄了下她的唇:“再这样饭都吃不成了。”
田思雨意犹未尽,在他肩上轻轻咬了一口,才恋恋不舍地起身。
她把桌子挪过来,打开饭盒,盖子内侧凝了一层水汽。
盛夏时节,商务套餐里配的竟是热汤。
她摸了摸南瓜汤的碗壁:“这么烫,不喝了。”
周亦饶默默拿过那碗被推开的汤,舀一勺,轻轻吹了吹,递到她嘴边:“喏,现在不烫了。”
温热的甜汤滑下喉咙。她看着他一口一口耐心吹凉的样子,忽然出声。
“周亦饶,你变了。”
“哦?”
他笑了,低头看看自己,“哪儿变了?”
“不说清楚别想走!”
她耳尖微红,急忙解释:“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顿了顿,声音轻下来:“以前的你,不会这么仔细照顾人……”
他放下勺子,轻轻捏她的脸:“没良心。以前虽然不会做饭,但你受委屈,哪次不是我挡在前面?”
这么一说,她好像才意识到。
周亦饶话不多,习惯用行动表达。如果田思雨不够细心,很多事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。
幸好现在的他,既会做,也会说。
她有点好奇,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?
但这好奇,随着那碗南瓜汤,一起咽回了肚子里。
饭后周亦饶要处理急件,让田思雨先休息。她躺在沙发床上,头枕着他的腿。
没把全部重量压上去,微微抬着。
视线里是他微瘦的下巴和清晰的下颌线——小说里常写这样的线条性感,她却只觉得心疼。
他确实忙。键盘声轻快而沉闷,连续响着,衬得房间更静。
田思雨望着他的喉结,声音低低的:“我中午没打招呼就来,会不会打扰你……”
“不会。”
他揉了揉她的头发,“你在这儿,我心安。”
她那些敏感和自我怀疑,瞬间消散。她握住他的手,十指扣紧。
就这样吧,一直这样下去,就很好。
“思雨,周先生来了!”
同事喊。
“在哪儿?”
她立刻转头,下一秒嘴角就扬了起来。
“骗你的!看你笑得这么甜,日子过得不错啊!”
田思雨脸红,把人赶走。
等没人了,她拿起手机,借着屏幕反光看了一眼——
果然是一张藏不住笑的脸。
确实快到下班时间了,田思雨手上的动作快了起来。
她低头整理文件时,衣领间飘来一阵淡淡的洗衣液香。
那味道很熟悉。昨晚两人聊得太晚,她早上差点没起来,匆匆从衣柜里抓了件白T恤穿在里面,直到出门才发现——是周亦饶的。
一整天,她都把外套裹得紧紧的。
偶尔走神,她把脸往领口埋了埋,好像还能闻到他的气息。
像被他轻轻环住一样。
同事从旁边经过,笑着打趣:“思雨,你家周先生到楼下了,这次真没骗你。”
她抓起包就往外走。
研究院门外,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稳。穿西装的男人推门下车,隔着几步的距离,身形挺拔,眉眼清晰。
田思雨心跳快得像揣了只兔子,却还是强装镇定,低头理了理衣角。
他朝她伸手,声音温和:“累不累?”
其实不算太累。可他一问,她就忍不住抿了抿嘴,眼角也垂了下来。
她小声说:“有一点。”
“辛苦了,田田。”
他牵住她的手,握得很稳,“带你去吃好吃的。”
那一刻她在心里想,大概这辈子,就是他了。
后来某个周末,两人都闲了下来。周亦饶默默备了一后备箱的礼物,说要陪她回家,见见父母。
他是认真的,从眼神到动作,都藏不住那份郑重。
田思雨知道,他等不及想把她娶回家。
她也相信,从今往后的日子,应该都会像今天这样——牵着手,一步步,往光亮的地方走去。
